三、黄金货币的成色与验纯

        黄金铸币的成色对价值影响较大，故作为货币的黄金成色通常较高。早在先秦时期，黄金提纯技术达到较高水平。如安徽寿县出土的一批楚金币中，卢金含金量为 94% —95% ，其余高达97% —98%。

        西汉时期，黄金铸币沿袭了先秦时期金版的成色。张先得统计的 00余件汉代金饼中，成色最好的含金量为99. 3% ，大部分在97% —99%之间，最差的含金量仅有77% 。江苏盱眙出土25枚金饼含金量99%。海昏侯墓出土金饼含金量也在99%左右。首都博物馆藏怀柔出土汉代马蹄金，经检测含金量达98.7%。可见，汉代多数金饼的成色较高，有些接近纯金，说明汉代提纯和检验纯度技术较高。

        西汉时期，私造伪黄金现象较为普遍。当时，方士炼制丹药盛行，发现和掌握炼制 “伪黄金”技术，专门冶炼伪金银。在长期的实践中，方士们发现将铜与含砷的化合物等一起冶炼，可以炼出砷铜合金。该合金中含砷量低于 10% 时，呈现金黄色，此砷黄铜称为 “药金”; 高于 10% 时，呈白色，称为 “药银”。晋葛洪 《抱朴子·黄白篇》记载了利用雄黄 (含硫和砷的矿石)、石胆(铜的化合物) 等冶炼砷铜合金。此外，西汉时期铜鎏金技术较为成熟，私铸者也可能以铜鎏金伪造黄金。据 《汉书》记载: “自造白金五铢钱后五岁，而赦吏民之坐盗铸金钱死者数十万人。其不发觉相杀者，不可胜计。赦自出者百余万人。然不能半自出，天下大氐无虑皆铸金钱矣。”其中，“盗铸金钱”即是非法铸造铜钱及伪黄金，可见制造伪黄金之风盛行。为此，汉景帝中元六年，规定 “铸钱伪黄金弃市律”，将造伪黄金与铸私钱相提并论。

        伪黄金外观与黄金颜色较为接近，在科技不发达的西汉，普通人对黄金的认识不是很高，伪黄金具有一定的迷惑性。不过，砷黄铜、铜鎏金等虽然外观类似黄金，但都不是真正的黄金。其密度、硬度等与真金有较大的差别。因此，黄金的鉴伪是一个易于解决的问题，如从手感、硬度就能轻易分辨出来; 也可用火烧法检验黄金真伪。此外，金饼背部有较多的气孔，伪黄金也不易仿制。目前发现的汉代黄金货币中并未混入伪黄金即是明证。

        前文已及，从出土的大量金饼、马蹄金，黄金成色较高，说明汉代金银匠人具备较高的黄金提纯和验纯技术。他们是如何提纯和检验其成色的呢?

        从文献记载和实物观察看，汉代已经掌握黄金提纯及利用测硬度验纯的方法。据东汉末狐刚子记载，将黄金熔化后 “用甘土作锅，火熏使干。用松木炭置锅炉中。即下金矿 (于) 锅中。即排囊火炊之。使即下盐末，合搅，看熔尽，以荆杖掠去恶物……尽泄脂膜 (模) 中，出入打看，若破碎，即以铁醋 为屑，和牛粪灰、盐末等分，还用牛粪火中养之……更熔打看，如柔软，即打成薄 (箔)。用黄矾石、胡同律等分和熔，和泥涂金薄上，炭火烧之赤即罢。更烧，如此四、五遍，即成赤金……若欲作金薄、金泥涂饰物，即更熔金一斤，与石硫磺、曾青等分一两入埚中合搅，即柔软，随意打用之。赵匡华先生认为，狐刚子描述的是古代黄金提纯 (即金与银分离)的方法与过程: 用盐及牛粪灰造渣，再以黄矾石、胡同律、石硫磺等产生的硫与黄金中的银化合，生成硫化银，从而将银与金分离。在此过程中，狐刚子也提及黄金纯度检验方法。如黄金熔铸后“出入打看，若破碎”则纯度不足，需继续冶炼; “更熔打看，若柔软，即打成薄”，再经多次提炼才能成为 “赤金”; 如果用作金箔、鎏金，还需进一步提纯，让黄金更为柔软。这里多次提到对黄金 “打看”并观察是否柔软，“打”即是对黄金进行捶打，通过捶打留下的痕迹查看其柔软性，从而检验黄金的纯度。此法最早记载见于东汉，但其出现应该更早。

        从西汉出土的金饼中，也能找到这种利用黄金柔软性检验纯度的证据。在首都博物馆展出的海昏侯墓金饼中，较多金饼出现了 “V”形戳记 (图 4)。这种戳记在其他金饼中也有发现。如西安北郊谭家乡出土的 219 枚金饼中，181 枚金饼发现了 “V”形戳记 (其中三枚金饼分别还出现“U”、“S”、 “T”形戳记)、1 枚为 “S”形戳记。山东长清双乳山汉墓出土 20 枚金饼，发现“V”、“U”戳记金饼各 1 枚。湖南省长沙风篷岭汉墓出土金饼 19 枚，刻划着 “V”形标记。湖北竹山出土西汉金饼，凹面中心有 “S”形印记，显系压印而成。我们看到，汉代出土金饼中出现了较多 “V”、“U”、 “S”、 “T”等戳记。上述带有 “V”形戳记的金饼数量多，出土地各异;戳记印痕较深，金饼表面变形较大，影响了其外观。因此，这些戳记与表示计数、吉祥语、地名、租税、人名等内容铭文明显不同。呼林贵、王永波等认为此戳记应为对金饼检验认可的标记，很有见地。这些戳记正是利用 “打看”检验黄金纯度留下的证据。陕西西安谭家乡出土的金饼中，有些金饼凹面留下两个或三个印记，如除 “V”字外，同时出现 “U”、“S”或 “T”字样，应该是不同机构或使用者对金饼多次检验留下的印痕。因此，金饼面 “V”形等戳记不仅仅是对合格金饼的标识，应该是检验其真伪和纯度时留下的印痕。

        此外，“看颜色”也是古人鉴定黄金成色的常用方法之一。他们总结出黄金成色与颜色之间的粗略定量关系。明 《本草纲目》记载: “金有山金、沙金二种，其色七青、八黄、九紫、十赤，以赤为足色。”古代黄金多为自然金，主要是金、银合金。从现代合金知识看，银含量的变化引起了黄金颜色的变化。随着黄金中银含量的增加，黄金的纯度逐渐降低，其颜色从深黄—黄—绿黄—浅黄到青白色。由此，古代已经认识和正确总结了自然金成色变化的规律。该法是判断黄金成色较为直观的方法，虽然见于记载较晚，但其出现应该较早。

        此外，西汉时期也可能有其他一些检验黄金真伪与成色的方法，囿于资料有限，不能深入讨论。不过，从金饼的成色看，西汉出土金饼纯度较高，说明该时期已经掌握上述黄金提纯及验纯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