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Use ofJing Qian （a Monetary Calculation Method）in Beijing in the Qing

Dynasty Evidenced by the Real Estate Contracts

内容摘要：清代，京钱是北京地区使用的主要钱法之一。本文通过对该地区两千余件清代房、地契的梳理，结合相关文献和研究成果，探讨了京钱在北京地区的使用及演变。京钱形成于清初，北京地区多称为清钱、钱等，京钱名称所占比例较小。在二百余年使用过程中，京钱出现多种短陌现象，京钱与折算关系也发生了较大变化，京城及附近州县地区京钱形成了不同的使用方式，增加了钱币流通的复杂性。

关键词：清代 京钱 契约 京城

        清代，制钱是主要流通货币之一。制钱是由政府铸造的法定钱币，清中期铸行面值一文的小平钱，咸丰朝开始铸造面值较大的钱币。制钱的基本单位是“文”，较大的单位有“百”“千”。通常制钱 100 文为“百”，制钱 1000 文为“千”（或串、吊，下同）。不过在钱币流通过程中，各地形成了不同的钱币计量标准（为叙述方便以下称“钱法”），不同钱法的“文”“百”“千”中包含的实际制钱数量是不同的。北京地区形成和使用了多种钱法，如京钱、东钱、小数钱等。其中，京钱以制钱 500 文为一千（串、吊），即京钱一千实有制钱 500 文；东钱以制钱 16 文为一“百”，以此类推使用。

        京钱形成、流通于北京地区，是该地区使用主要钱法之一。由于北京特殊的政治及经济地位，京钱还对较多区域产生影响。清代文献中有较多京钱的记载，为京钱研究提供了较多的资料。近年来，京钱也引起了学者的关注。邵义利用文献资料对京钱实体说及制钱当二使用的说法进行讨论，并推测了京钱的起源。彭凯翔利用火神会账本分析京钱价值的演变、时间及原因等问题；在《“京钱”考》一文中，对京钱与清初三折短陌的关系、京钱的行用与形成问题进行考证。不过，京钱在北京地区的具体使用情况有待进一步分析。本文利用首都博物馆藏清代北京地区房、地契，结合清代文献资料，拟对京钱在北京的使用、演变等问题进行探讨。

一、清代京钱及出现

        京钱一词常见于清代文献，其主要含义有二：一是京师钱局铸造的钱币，二是北京地区使用的一种钱法。

        清代，政府采用分散铸币的政策，“各省开有铸局，钱背识以地名，京师则户工二部分设宝泉、宝源铸局，所铸或通称京钱”。 清初各省所铸制钱有限，主要用于本地流通，京城的“宝源、宝泉（局）但铸京钱，供畿辅之用”。咸丰朝后，“都中近数十年，以铜不足，别铸一种一当十钱，谓之京钱..此钱他处不行，惟都中行之”。由此，京钱为京城钱局所铸制钱，主要在京城使用，“京”是钱币铸造地的简称。不过，京城宝泉、宝源二局铸造时间长、数量大，所铸“京钱”不仅在京师使用，也流通各地。此外，广西、云南等省代替京城钱局铸造的制钱也称京钱。如雍正朝“广西府设局开铸，岁运京钱三十四万四千六十二串计，亦止需铜一百六十六万三千余斤。乾隆二年..云南依准部文，解运京钱之外，仍解京钱三十余万以足二百万之数”。这里的京钱不是京局铸造，而是由地方代铸运往京城的。可见，清代京师钱局铸造及各地代铸的制钱均可称为京钱。

        京钱作为清代地方形成和使用的钱法，其使用更为广泛。清代，铜钱的计数很有特点，有“长钱”“中钱”“小钱”之别，“长钱”以制钱（小平钱）一枚为一文，“中钱”以制钱一枚为二文，“小钱”以制钱 16 枚或 10 枚为百。其中，京钱就是“中钱”。咸丰十一年，京堂联捷在奏折中对京钱的描述较为清晰，“伏查京中行使钱文，向来以一当二，谓之京钱，推之千万皆然”。这里的京钱已不是京师钱局铸造钱币，而是北京地区通用的一种钱法。京钱的计数特点是“以一当二”，即制钱一文当京钱二文，以制钱 500 文作京钱一千（或串、吊）。

        清代，京钱的形成与使用时间较早，文献中仅有一些模糊的记载。如《顺义县志》金融志：“清初通用者曰京钱，制钱以五百文为一吊。”《皇朝经世文统编》持有类似观点，“顺治、康熙之时，各省用各省之钱，京师则用京钱，其制小于各省，而各省未尝待用京师之钱。即今京师之民犹呼大钱五十为一百，一百则曰二百，其遗意犹然”。 二者均认为京钱始于清初，但此书编撰时间为清末民初，显然有推测成分。康熙六十年（1721），淮扬道某讯书借扣兵饷案提到“每兵只给京钱三百文”，有些学者将其作为京钱早期使用的证据。不过，此京钱也可能指京局所铸制钱，还有待进一步考证。

        本文以清代北京地区房、地契为基础，结合相关文献资料，讨论京钱作为钱法的使用情况。笔者梳理了首都博物馆馆藏清代房、地契 2157 件，其中有 1080 件使用铜钱。在使用铜钱的契约中，明确注明京钱的比例较低，约为使用铜钱契约的 17.4%。各时期京钱的比例有所不同。乾隆时期，京钱比例不足 5%；嘉道时期，所占比例逐渐增至近二成；咸同时期，京钱比例达到最高，约占三分之一；光宣时期，京钱比例急剧下降。可见，京钱名称仅在咸丰、同治时期使用比例略高，其他时期比例均较低，说明京钱名称在北京地区的使用并不普遍。

        从房、地契看，京城及附近州县地区均使用京钱，其名称最早出现于乾隆时期。乾隆二十九年（1764）八月初十日京城卖房契，房主倭任太将坐落在新帘子胡同街北的房屋“卖于宛平县民人二歌名下为业，言明京钱一百八十吊”（见首都博物馆馆藏契约，下同）。由此，至迟乾隆中期，京钱名称已经形成与使用。此后，契约中开始使用京钱，并用于城外周边地区。如乾隆四十九年（1784）十一月宛平县卖地契，吕杰将位于柳园的五亩地“卖价京钱六十三吊整”。不过，乾隆时期京钱的比例较小，说明京钱这一称谓的使用尚在起始阶段。京钱作为钱法之一，其形成与推广需要一个较长的过程，推测京钱名称的正式使用应在雍正朝或乾隆初年。

        京钱是清代北京地区民间习惯使用的钱法，“二百年来安常习故，一律流通。即外省绅商来京者，亦行之甚便”。但京钱在北京地区契约中所占比例较小，即使是使用比例较大的咸丰朝也不足三分之一，与文献记载有些出入。该现象说明这种“以一当二”钱法名称除京钱外，应该还有其他名称。

二、清钱、钱也属京钱

        清代，北京地区民间对“以一当二”的钱法并没有统一称谓，京钱仅是其名称之一。该地区房、地契中铜钱名称较多，其中清钱、钱等与京钱一样，也是“以一当二”使用的。

        何谓清钱？清钱也称青钱，故有学者认为清钱就是青铜钱，也泛指铜钱。不过，清政府基本铸造黄铜钱，并未铸造青铜钱。乾隆朝清政府铸钱时加入了少量铅、锡，外观青白色，故称

“青钱”，该钱仍属黄铜钱。清钱应是清朝官方铸币（包括青钱）的简称。如乾隆八年（1743）云南总督张允随奏称，滇省大理府“设炉十五座，每年需铜二十八万余斤..统计每清钱一千文，约需工本（银）六钱有零，每年可铸出钱六万余串”。这里的清钱是云南省铸造的制钱，实际上也是青钱。

        清钱名称在北京地区使用较为广泛。从北京地区房、地契使用货币看，清钱出现比例最大，约为使用铜钱契约的 45.2%，远高于京钱。清钱在云南与北京地区含义有所区别。前者清钱等同于制钱，以实际数量流通；后者清钱使用“以一当二”，与京钱完全一致。其理由如下。

首先，北京地区房、地契中，清钱有时也称京钱。如乾隆四十五年（1780）四月十六日大兴县民卖房契，赵起龙将京城东直门内弓匠营房屋五间“卖于周名下为业，言明卖价清钱二百二十千文”，契尾中房价为“京钱二百二十千文”。该契中钱数相同，前者为清钱，后者为京钱。再如乾隆五十一年（1786）六月初六日大兴县民马成龙卖房契，东直门内大街瓦房十五间，“卖价清钱一千三百八十吊整”。该房纳税的官契中卖价为“京钱一千三百八十吊整”。两份契约内容、钱数一致，仅是清钱与京钱的区别。由此，清钱与京钱是可以相互通用的，同时也说明民间习惯称清钱，而官方倾向于用京钱。

        其次，清钱也是按“以一当二”使用的。从房、地契中白银与清钱的比价（即银钱比价）可以推算出清钱与制钱的兑换关系。如乾隆九年（1744）十一月十七日卖房契，房主许秀成等“祖置土房三间半计地一段..言明值价清钱五十九吊”。乾隆十一年（1746）五月，该房缴纳契税的契尾中，该房作价“银二十九两五钱”。这是乾隆朝常见现象，民间交易使用铜钱，而政府税赋以白银计价，故在契约及契尾中出现了货币种类不同的现象。在该契约中，清钱 59 吊折合白银 29.5 两，即清钱 2 吊值银一两。清代，政府规定库平纹银一两兑换制钱 1000 文（一吊）。可见清钱 2 吊实际制钱数量仅有 1000 文，即清钱一吊为 500 文，与京钱是一致的。北京地区房、地契中这种例子较多，时间跨度也较长（表 1）。表中部分清钱与白银的比价出现了变化。如道光七年（1827）卖地契（序号 9、10）契约中清钱 2.8、2.5 吊折合银一两。这应是纳税时按市场银钱比价折算的。与官府规定银钱比价不同，市场比价随时波动。道光初年，直隶市场银钱比价约为纹银一两兑换制钱 1200—1400 文之间。清钱 2.8、2.5 吊折制钱为 1200—1400 文，清钱一吊折算制钱仍约为 500 文。不过，契约中将清钱等折合成白银是官方行为，因此多数契约是按照政府规定银钱比价进行折算的。

        此外，京钱（表中序号 12、13）与银的折算关系与清钱相同。如道光十六年（1836）十月十六日顺义县卖房契，徐杰自置寨里新庄房屋三间半卖于“族侄徐长龄永远为业，言明卖地价京钱 150 吊”；该契契尾中官方作价银 75 两，即京钱 2 吊也是折合白银一两。清钱、京钱与白银的比价相同，进一步说明二者是一致的。可见，清钱也是按“以一当二”的方式使用的，与京钱名异而实同。

表 1　北京地区清代房、地契及契尾使用货币对比

        有些契约中，所用铜钱并未注明具体名称，而是仅称作“钱”。此“钱”与银的折算关系与清钱是相同的。如乾隆五十九年（1794）三月，宛平县民李国栋等卖房契中城中西坊五铺房屋 22 间“时值卖房价钱三千一百四十千整”；契尾中将房价作“银一千五百七十两”。再如，嘉庆十九年（1814）七月，宛平县民苑法先卖房契，将坐落于南单厂口的自置糟烂瓦房十间半“卖于李名下永远为业，言明价钱 200 吊”，合银 100 两。上述两份契约中，“钱”2 吊均折合银一两，以一两白银兑换制钱 1000 文计，“钱”一吊实有制钱 500 文。可见，北京地区契约中的“钱”也是“以一当二”使用，应属于京钱范畴。

        我们看到，京钱、清钱、钱名称不同，但“以一当二”的使用方式是一致的。从北京地区契约看，清钱出现时间较早。如乾隆九年（1744），通州卖房契中使用清钱，比京钱出现时间早二十年。清钱、钱等所占比例比京钱较大，尤其是乾隆时期。如该时期京城使用铜钱的契约中有清钱、钱、京钱等名称，所占比例分别为 50%、43.8%、6.3%。可见，这种“以一当二”钱法在北京地区并未形成统一的专有名称，民间多称为清钱或是钱，说明至迟乾隆时期京城已经广泛使用“以一当二”的钱法，甚至不需要特别注明钱法名称也不至于引起歧义。该钱法的形成与推广需要较长的时间，推测其形成时间更早，或可追溯至清初。

        北京地区房、地契中，清钱名称的使用呈逐渐下降趋势。乾隆时期，清钱所占比例最高，此后清钱比例大幅下降，至宣统朝基本未见使用。与此不同的，京钱的比例逐渐上升，咸同时期达到最高，约占三分之一。总体上看，清钱、京钱在北京地区的使用呈现此消彼长的趋势，应是京钱逐步取代清钱的结果，反映了京钱名称使用范围的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