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博物馆 穆红丽
时下的北京城，博物馆、美术馆内的各种展览已经成为了满足人们文化需求和艺术欣赏的重要场所。但遗憾的是，由于时间短、数量多的原因，很多展览成了昙花一现，没有在人们心中留下太多的印记和回味。因此要吸引观众走进博物馆来观看展览，主题的确定、内容与形式的设计对于一个展览的成败就显得至关重要。
“潘玉良画展”作为2007年首都博物馆临时展览的重头戏之一，在展览主题上突破了以往潘玉良画展主题表面的局限，力图挖掘深层次的亮点。在展览策划和设计上则是吸收了台湾和内地的经验，更加凸现画作的深意、延伸画作的内涵。因此此次“潘玉良画展”就具有了与之前画展的很多不同之处和尝试。
展览主题的逐层深化——潘玉良画作的重释
了解中国美术史的人，一定不会忽视潘玉良这个名字。作为中国近代史上一位惟一迈向国际画坛的女艺术家，她的作品在当时有着先锋式的开拓意义和另辟蹊径的尝试风格。长期以来，由于社会道德观念的束缚，局势的动荡，能够展露画坛的女性画家凤毛麟角，潘玉良在艺术的道路上也是步履维艰，尽管如此，潘玉良的成就在艺术界还是受到了徐悲鸿、张大千、刘海粟等大师的认可和赞赏。但相比她当时的艺术地位，其画作在国内的流传和影响力却远远不及，特别是在解放后，潘玉良旅居法国的这段期间，国内几乎要淡忘掉这位杰出的女画家。直到1985年，潘玉良画作在安徽省博物馆首度亮相及在各地的巡展，才使潘玉良又进入了人们的视野。但相对潘玉良身后所捐赠的4000多幅画作来说，前期零星作品的展示只是揭开潘玉良绘画艺术的冰山一角，其人格的魅力还没有得到完整的诠释。
提起潘玉良，人们总是为她出身青楼的经历而产生许多感慨和唏嘘，却未曾真正见识到潘玉良作品的独特之处，没有了解和深究其作品的深意，因此，普通人只是通过听到的种种故事来想像潘玉良其人，不免有些偏颇。为了使更多的民众真正认识潘玉良，发现除了传奇身世之外，潘玉良更有为人感动的执着精神和精彩绝伦的艺术造诣，首都博物馆与安徽省博物馆合作推出的这次潘玉良画展是历次规模最大的一次画展。此次画展集合了上个世纪30年代至60年代中间各种体裁、风格的潘玉良作品，共计200幅。相信这一幅幅画作会像一篇篇饱含激情的文字一样将潘玉良一生的故事和奋斗历程娓娓道来。让观众近距离地、完整地解读潘玉良。
陈独秀在潘玉良的一幅白描作品中曾写下这样的文字：“以欧洲油画雕塑之神未入中国之白描，余称之曰新白描，玉良以为然乎？”四十多年的旅法生活，使人们很自然的认为是法国的学院派教育成就了潘玉良的艺术。但如果细细品味潘玉良的每一幅作品，会发现她的作品中无论是技法还是题材，都影射着中国的传统元素及风格。一面是自身的奋斗及命运的安排使潘玉良打下了扎实的西方绘画基础，掌握了20世纪初期西方各种流派特点，多次国外的获奖都说明西方画界对潘玉良艺术思想的高度认同；另一面是根植于中国乡土的民俗文化以及中国文人的高尚品德形成了潘玉良画作的内核。可以说，潘玉良以西方技法为骨，以中国传统文化精髓为神，塑造了她鲜明的艺术风格、展示了她对艺术的独到理解。
潘玉良作为近代动荡时期成长起来的一位女艺术家，艰辛和坎坷是可想而知的。但她坚毅的性格和耐力，使她有勇气走出国门，成为第一位到西方发展的女性；使她不畏世俗的眼光依然坚持走自己的艺术之路；使她即使在法西斯的利诱威逼下，也不低头；更使她在极度贫困潦倒之时，依然不予画商有任何瓜葛，保持艺术的纯洁和丰产的硕果。这样一种品格，正是中国女性传统美德的集中体现，而通过其作品的深刻剖析，相信您也会有同样的感慨和领悟。
基于以上几点的认识和分析，首都博物馆将这次展览的主题进行了深化，并从几条线索入手重新阐释潘玉良画作：第一，了解潘玉良画作中“中西合璧”与“博采众长”的艺术特点及其在中国绘画史上的特殊地位；第二，让观众通过作品了解潘玉良除了传奇身世经历之外的内心世界，特别是对艺术执着追求的感人精神；第三，由画及人，从200幅的画作和照片中，洞悉到潘玉良自身所蕴含的坚韧不拔的性格，彰显中国女性自强不息的精神。
展览内容上的推陈出新——潘玉良画作的延伸
虽然基本陈列代表着一个博物馆的性质，也体现了一个博物馆的形象，和它具有的重要意义和地位。而策划选题独特、设计新颖并符合当下时代潮流的临时展览已经成为博物馆满足人们多样化文化需求的一个途径。为此，各大型博物馆都开始注重对临时展览的选择。首都博物馆作为北京首屈一指的现代化博物馆，为了吸引更多的观众，扩大本馆的影响，在临时展览的策划方面，投入了相当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并在临时展览的立意和设计上进行了各种创新，此次“潘玉良画展”就是一次有益的尝试。
在博物馆内举办画展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但相对于美术馆这样的专门机构来说，专业性视角的缺乏和各种技术条件的限制，都使博物馆举办画展与美术馆存在一定差距。如果单纯的只是展示画家的画作，而没有什么创新的立意和内容，那么博物馆举办这一类艺术展览也将失去意义。此外，潘玉良画作在全国各地曾举办过15次巡展，北京也曾举办过两次，如何将旧题新作，让观众得到不同于以往展览的收获，是此次“潘玉良画展”所面临的最大困难和挑战。为此，展览的工作人员在策划和内容设计上大胆尝试，独具匠心地将画作展示的内涵进行延伸，除了画作展区——“发奋自立仁爱——潘玉良笔下的艺术世界”之外，还设了修复区“珍品再现神采——潘玉良油画的修复保护”和文创区——“艺术回归生活——潘玉良绘画的艺术享受”。综观以往的展览，此次“潘玉良画展”中的策划与设计的尝试是历次展览的第一次。
修复区“珍品再现神采——潘玉良油画的修复保护”是此次展览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潘玉良于1977年在法国巴黎逝世，出于对故土的深深眷恋，她希望在身后能将所有作品回归祖国保存。但由于保存条件的恶劣以及一些人为因素的损伤，使得一部分潘玉良作品出现了严重的毁损，据安徽省博物馆工作人员介绍，统计有近一半以上的画需要进行修补和复原。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为了保护这批珍贵的艺术品并能够再次展现在世人面前，安徽省博物馆聘请了台湾修复师李福长先生对潘玉良画作进行分批地修复。其中最近的一次修复工作共修复油画108幅，占安徽省博物馆馆藏油画近1/3。而此次展览中所展示的90幅油画中有近一半以上都是经过修复过的作品。其中《南京夫子庙》最为引人注目，此画作是目前所修复油画中毁坏最严重、难度最大、历时最长的一幅。展览中，采用了多媒体放映的方式将这幅画作的修复过程得以重现。除此之外，展区内还设计了油画修复和保护的科普知识文字供观众阅读。可以说修复展区的设立一方面是要引起人们对潘玉良画作修复的关注；另一方面则是借此机会向公众传播油画收藏和保护的知识，提高人们保护文化遗产的意识和水平。
潘玉良虽然身世坎坷，但在她的作品中却洋溢着温暖的色调、充满着深深的爱意。出于对潘玉良画作的喜爱和热衷，台湾几家公司的设计师联合起来，将潘玉良的艺术作品延伸，截取作品中的艺术元素，开展了很有意义的文化创意设计，这就有了现在我们所看到的文创区“艺术回归生活——潘玉良绘画的艺术享受”。与以往博物馆传统陈列方式不同的是，此次展区突破了原有柜式、摆放陈列的手段，但又不完全是场景意义的复原，而是让设计品回归到生活中原有位置，让潘玉良的画作点缀、美化人们的生活，最终引导人们理解作品中潘玉良个人对美的追求和生活的热爱。与此同时，通过此次潘玉良画展所引申的台湾文化创意作品的展示，为北京市文化创意设计提供参考，活跃文化创意的思路。
视觉为先——不循常理的展览形式
一个受到好评的展览，其展览形式的贴切和精确诠释必然是展览成功的必要充分条件，否则，内容就会像一个失去躯体的灵魂，散动而无力。对于画展来说，本身展品形态的单一性使得形式设计上不能利用原有物品的形态做更多的文章。因此，如果形式设计不到位的话，画展就会出现以下两种情况：第一种是辅助展品运用太多，会将观众的注意力引导到其他方面，而不能专注于展览的主题——画作，从而喧宾夺主。另一种是为了突出画作，而不做任何形式设计。这样也会使观众由于一直处于静止的状态，没有变化与起伏，很容易在视觉上产生审美疲劳，画作的观赏也会是一种虎头蛇尾的状态。因此，无论以上哪种情况的出现，都是画展不成功的有力说明。所以画展形式设计的恰如其分，不但能更充分的表现画作，而且会让观众在一种持续愉悦心境下观赏作品。
笔者分析，此次“潘玉良画展”形式设计的成功之处主要体现在以下三点：展品的合理安排、展线清晰，展览整体色彩的协调与统一，展区划分的不循常理。
前期策划中，设计师首先遇到的一个难题就是要在1350平方米的区域内除了设计三个展区，还要安排好200幅画作和四张潘玉良生前的照片，与此同时更要照顾到观赏观众经过的动态流线上画与画的关系（潘玉良仅油画自画像就有五六幅，因此为了观赏内容的需要，也会尽量安排这几幅画在一个序列里）。遵循这样一种原则，设计师充分运用活动展墙的分割和延伸展线的作用，将画作一一安排到展厅的空间中去。路线非常清晰，观众可以按照设计的展线观赏到每一幅画作，并且潘玉良的代表作和主要画作顺序的安排非常到位，观众会在适当的位置观赏到她的主要作品，而不会形成观众的滞留。经过开展期间观众观赏后的反馈来看，参观者对整个展厅特别是展线的设计还是满意的。
由于画展不能运用过多的文字去描述，这样会干扰观众自己对画作的理解，因此此次画展最大的特点就放在了展览空间色彩的渲染上。整个展厅的主色以大红、粉红、草绿、浅绿为主。这几种色彩并不是随便选择，而是遵循了潘玉良画作用色的基准。潘玉良本人是一位用色的大师，她的题材很多涉及家乡的人和物，因此在他的作品中，有着浓重的乡土色彩——红、绿两色。首先入口处，一面大红、一面浅绿形成的夹道，就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随后正式进入画作区。为了区别油画、彩墨、版画和速写三种类型的画，每一种画区的展墙都被浓重的色彩予以区分：油画的展墙为粉红色、彩墨的展墙为草绿色、版画、速写的展墙为大红色。展墙的色彩选择依据了潘玉良各类作品色彩的应用特征，虽然是大红大绿，但观众不会感到色彩突兀和不协调，也不会因此而削弱画作本身的视觉效果。相反，这种色彩的跳跃性给人一种观赏画展的律动性。使观众在整个观赏过程有节奏的变化而不会感觉疲惫和枯燥。
展区的安排不循常理也是此次设计的一个尝试。按照内容要求，展区的参观顺序一般为画作区“发奋自立仁爱——潘玉良笔下的艺术世界”——修复区“珍品再现神采—潘玉良油画的修复保护”——文创区“艺术回归生活—潘玉良绘画的艺术享受”。但设计师考虑到修复区是画作区的一个延伸，它们之间有着密切的关系，因此没有将修复区独立在外，而是将其融入到画作区之中。如果将其安排在画作区最后，观众在观赏完之后很难再有回味，对油画修复的概念和意图不会有很深刻的体会，如果将其安排在画作区内，一方面可以使观众在观赏中有一个停歇和缓冲，在了解油画修复的概念和知识中，能对之前的画作有一个回味；另一方面，在之后的欣赏过程中，启发和引导观众观赏的视角，更加了解潘玉良画作的珍贵，相信观众也会投入更多的精力去加以欣赏和体会。
结语
纯艺术的画展对于普通博物馆观众来说总有一种距离感和生疏感，使人们自然地接受它、认可它、喜爱它并非轻而易举。因此为了引导观众能在博物馆这个大环境下懂得欣赏这些潘玉良的作品，主办方从主题的立意、内容的安排、形式的设计等方面入手，力求符合普通观众的审美心理和视觉规律。作为首都博物馆与安徽省博物馆合作的此次“潘玉良画展”是历年来展出潘玉良画作在数量和规模上最大的一次。相信会给观众一次不同与往的艺术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