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  铭

        在2000年的中国摄影行业博览会上，由法国摄影博物馆提供的近40件相机藏品和近百幅相关照片引起了广大观众的兴趣，这是继1995年“柯达一刻·百年经典相机”展之后在北京亮相的又一个国际性、高层次的相机文化展览。
        这次来华参展的相机实物仅仅是法国摄影博物馆馆藏品中的一小部分，但却基本涵括了古典相机技术发展的每个历史阶段——从银板到湿板，再到干板和胶片，相机历史的变迁在此一目了然。
        众所周知，法国是照相机的发源地。早在1826年，法国人尼塞弗尔·尼埃普斯(Nicephore Niepce)就利用油溶白沥青涂板的方法、并借助于绘画暗箱成像原理，晒制出了世界上第一张永久性照片，绘画暗箱(图1)自然成为照相机最早的雏形。但是在当时的条件下，迅速开发有效实用的感光技术还相当艰难，直到尼塞弗尔·尼埃普斯去世时尚无突破性进展。作为尼埃普斯的合作人，法国画家劳伊司·达盖尔（Louis　Daguerre）在以往研究的基础上继续努力，并于1837年寻找到一种具有商业前景的影像寄存方法，而这一发明得到了法国政府的重视和奖励。最终，在法国科学院和艺术学院的支持下，1839年8月劳伊司·达盖尔的发明被公布于众，这就是达盖尔式(银板)摄影法(图2)。由于达盖尔几乎是在一开始就将他所掌握的这种影像截取技术以开放方式向全社会推广，力求形成最大范围的资源共享，因此，1839年被国际上公认为摄影技术诞生之年。无可否认，在崇尚艺术的法兰西国，强劲的欧洲产业革命带来的生产力的迅速发展同时也激发起视觉艺术领域中作为影像处理技术的照相机的初期繁荣。由达盖尔亲自监制的达盖尔式照相机从1839年开始批量销售(图3)。尔后，法国一些工场也开始生产这种时髦产品，如1840年的加丁套机（Jaudin，图4）和1841年做工精良的皮蒂特摄影暗箱（Petit Photographe，图5）。在这个展览上还能看到一架产自1843年的法国造达盖尔式照相机(图6)，同达盖尔本人监制的产品或当时的名牌相比，其制作工艺较为粗陋。由此也可以看出，这一时期的相机生产还处在原始阶段，其结构基本上还是早期绘画暗箱的翻版。但是，达盖尔式摄影法最初广泛用于肖像摄影，它为人像摄影艺术的启蒙奠定了基础。

        　
        世界上规模化生产相机是在19世纪下半叶，恰好是法国相机辉煌时期的结束，而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人们开始反思造像艺术。多数艺术家开始认识到主观审美的不可替代性，以技术方式对空间影像实施的客观记录在很大程度上不合乎艺术源于创造的根本原则。于是，最早被法国艺术家和画家们推崇的摄影术开始遭遇传统艺术的抵制而步入低迷。不过当时法国的相机产品已经度过了银板、立体和湿板三个重要时期。在这个展览中可以看到代表这三个时期的不同产品，尤以立体照相器材最为全面。
        立体摄影起源于19世纪中叶，它的商业价值表现在纯粹的视觉娱乐领域。完整的立体照相系统是由立体相机、立体观片器和立体照片组成，在当时的欧洲，尤其是英、法，这种系统的商业地位有些像现在的刻录机、CD-ROM和光盘。早期的立体相机的造型上带有强烈的时代特征，多以方箱结构为主。在这个展览中有一幅法国1852年制造的达盖尔式立体相机的照片（图7），这是立体相机的先期产品，它的原理一直被立体影像技术所采用。立体照片的商业高潮期主要

        1851年至1914年在摄影发展史上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时期，它历经湿板摄影时代，以及干板和胶片摄影时代。不但立体摄影在这个时期得到迅速发展，多镜头的肖像专用机、甚至复眼相机也在这一时期出现（图9）。可以看出，随着照相器材的发展，摄影技术和手段在不断拓展。而同时不同方面的技术需求也刺激了照相机向多品种和多样化的方向发展。法国摄影博物馆保存的着一架由法国杜布罗尼公司1880年生产的风箱式相机（图10），其机身内部装有药水瓶，显影工作可以在机身内部完成。另一架西科勒·卡多手提式折叠相机(Cyclo Cadot A，图11）是1889年在巴黎生产的众多相机中的一架，它是由原始折叠相机发展而来的，因此还保留着后风箱的结构方式，但是相机上已装有双向（X/Y）光学取景器及水平泡，它的设计师更多考虑的是相机移动时的便利性。金属机身的相机在这个时期得到了长足发展。1866年法国贝尔希（BERTSCH）立体相机（图12）是早期金属相机的代表作，它的造型还带着传统绘画暗箱的印迹。1870年湿板摄影时代宣告结束，干板成为成为新的主角。由于干板使用上的相对便利性，相机的外观也开始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一些造型奇特的相机产品陆续登场。例如，1872年法国生产的一架具有储片功能的琼特牌照相机（Jonte Photo-Revolver，图13），这架风箱式相机的下部是一个密光式储集箱，可以收集起已曝光的干板；1889年法国罗杰·杜布罗尼公司（Roget Dubroni）生产的摄影运动型相机（Le Photo-Sport 图14），其造型为一个正梯形，结构简单但有些怪异；同一年，法国另一架被称为球面相机（Photosphere，图15）的产品更为奇特，突出表现了相机的装饰性效果。

 
        事实上，照相机的外形从湿板时期就已经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虽然绘画暗箱的影响还在持续，但是一些富于想象力的设计师不断打破常规，个性化产品大量涌现。仿形照相机就是这一时期的一个典型产物。比较典型的如1862年法国出品的一架汤普森·左轮手枪式相机（Thompson Revolver，图16），设计者将镜头作为枪筒，圆盘式片盒充当左轮，相机的持握部分设计成枪把形状，十分别致。英国的J·兰卡斯特/桑公司（J.Lancaster & Son）更是别出心裁，他们在1886年生产了兰卡斯特表式相机（Lancaster Watch，图17），分有绅士型（Gentleman's model）和女士型（Lady's model）两种。受仿形相机的影响，1888年瑞士也生产了一种装有手枪柄的以斯考佩特牌相机（Escopette，图18），看上去有些四不像，但如今已属珍品。仿形相机的高级形式还具备了暗藏式相机的功效，又称伪装相机，1890年法国出品的摄影领带（Photo Cravate，图19）就是伪装相机的早期典范。同时期的伪装相机还有仿书本、望远镜或其他常用物件的形式。如1894年法国仿Le·摄影卷（Le Photo Volume，图20）的伪装相机等等。其实，真正用来偷拍的相机是专门设计的暗藏式相机，像这次展览会上展出的斯特恩盘式相机（Plastron Stirn 图21）。这是一架1886年的美国产品，相机采用碟式底片，故此机体为盘饼状，可以方便地暗藏在外衣内，镜头由扣眼中探出拍照，不易被察觉。

        19世纪下半叶，虽然法国相机制造业在德、美等国产品的冲击下开始萎缩，但是法国产品的技术和制造工艺已经十分成熟，各种规格和结构的相机均可生产，大到座机、小到掌中宝应有尽有。这一时期，法国同轴取景产品中已经出现了比较完善的单镜头反光式相机，而旁轴产品中双镜头反光式相机亦获得一定的发展，如1890年的巴兹双反相机（Bazin Reflex Camera，图22）。法国还是世界上第一个尝试高速快门的国家，1898年，法国S.O.L公司发表了赛格瑞斯特（Sigriste）高速快门系列产品，相机的最高速度达到了1/5000秒，这个记录一直保持了90年，直到20世纪80年代末才被技术实力极为强大的尼康公司刷新。S.O.L公司采用的快门结构非常巧妙，这种设计在理论上可以达到1/10000秒的可能 ^*。赛格瑞斯特产品还包括立体相机（Stereo Sigriste，图23），快门速度范围宽至1/60秒至1/2000秒。在这样一个历史阶段里，标志法国相机工艺水平的产品也层出不穷。法国摄影博物馆保存的、1890年由法国C·M·琼特公司生产的古典式木体折叠相机（Jonte de Charles Monti，图24）就是其中的代表，它基本反映了19世纪相机制造业的一般工艺能力。

        法国相机工业启蒙运动的直接结果是激发了其他工业化国家参与相机产业的开发，并最终将法国从相机制造领域中淘汰出局。对法国的相机制造商而言，19世纪最直接的威胁来自德国。由于德国在光学方面的领先地位，法国的照相镜头生产被德国不断压制，进而，在相机生产方面也遭遇德国的挑战。当法国人还在热衷于木体结构的外拍机的时候，德国人已经更多地把注意力集中到金属相机的研制方面。1898年，德国全金属框架的无敌牌风箱式相机（Invincibel，图25）问世，此后，德国相机在金属材料的应用上不断取得成绩。而此前，德国的木结构相机同样也给人们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如1889年德国生产的全景奇观相机（Wonder Panoramic Camera，图26），可以作1/4周（90度）、半周（180度）、3/4周（270度）和全周（360度）四种范围的转角拍摄，它是早期转机中性能比较完备的一个。

        1888年，柯达商品化胶片的公布无疑给世界照相机工业打了一针兴奋剂，相机开始步入使用软片感光材料的时代。由柯达主导的具有专利保护的廉价软片相机的大量生产和向欧洲的倾销，造成法国相机产品市场份额不断削减，进入20世纪后法国产品开始举步为艰。但是规模上的削弱并不表示法国相机工业的灭顶，胶片相机的研制与生产在法国仍然得到了相应的发展。1921年，法国的H·贝尔（Henri Bayle）和胜利侯桑（Victory Houssin）公司制造了一架使用35毫米胶片的摄影坦克相机（Phototank 图27），该机因外形酷似坦克而得名，是世界上屈指可数的最早使用35毫米胶片技术中的其中之一。但是，法国相机制造商似乎对干板相机独有情钟，20世纪上半叶时，法国制造的干板相机依然占据着法国相机制造领域中的重要地位。多镜头相机曾是法国历史上的骄傲，1924年旧梦重圆，法国再度生产了一款使用干板的、装饰性很强的多镜头相机（Le Multi Photo，图28），这架可以拍摄九个画面的相机好像实用性方面出了问题，被束之高阁。
        接下来，德国相机以其精密的特性赢得国际声誉。1924年公开发表的莱卡相机为古典相机划下了句号。1925年，工艺精湛的莱卡Ia相机（图29）带给人们的震动不亚于摄影术的诞生。从此，世界相机制造业开始步入现代化大生产的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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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藏のケラシツクカメラ展》，日本摄影博物馆1991年12月3日发行版。